6月底7月初，是“新草”上市的季节。近年来，冬虫夏草价格一路疯涨，短短几年时间价格堪比黄金。而在今年7月，新草上市不久，却传出了价格下跌的消息。
究竟冬虫夏草价格是否下跌，《瞭望》新闻周刊记者耗时半个月的时间深入冬虫夏草主产区，以及西藏地区两大交易市场进行了实地调查采访，希望揭开冬虫夏草背后的利益链条。
出土之日身价过百
在西藏的虫草主产区—那曲地区，来自该地区农牧局的数据显示：今年那曲地区的虫草产地东六县有15.9万人上山挖草，共采挖虫草2.58万公斤，比去年增加0.95万公斤。
在那曲地区的比如县比如镇擦隆村村民路达家里，本刊记者看到了保存在保险(放心保)柜里的1斤多新虫草。“今年因为雨水相对丰富，全家一共挖了4斤虫草，大部分新草已经边挖边卖了。到7月初，因为价格下跌，一公斤"通货"跌到了16万元左右，所以剩下这些没有卖。”
没有去掉竹签瘪草断草、不同品质混杂在一起的虫草，在业内被称为“通货”，收购价是每公斤20万元左右。路达的话证实了今年新虫草上市后价格下跌的事实。
今年40岁的路达家里共有7口人，5个孩子最大的在读高中，最小的还在上小学。每年虫草采挖季，路达都要为家人办好虫草采挖证，全家总动员，上山挖虫草。40多天的体力劳动，他们要爬到海拔4000米以上才能挖到虫草。天没亮就要上山，到天黑才能下山。
在收购时，按照虫草的品质和大小不同，价格也有所不同。品质好的虫草自出土之时，一根的身价就会过百，甚至达到500元人民币之高。
“跑山人”即“定价人”
究竟是谁决定了虫草的命运，谁在为虫草定价?
在那曲地区物价局，本刊记者了解到，由于虫草并不属于生活必需品，所以不在政府的市场指导价范围内。记者访问商务部网站了解到，“中国—成都中药材价格指数”是目前唯一由商务部负责其立项、论证、验收和发布，且反映冬虫夏草的价格趋势和变动程度的网站。
记者登录上述网站了解到了今年冬虫夏草的价格指数走势：在月价格定基指数中，今年5月1日的数据显示，冬虫夏草的价格指数为177.50，下跌2.65%;6月初，价格指数有所上升，达到181.63，涨幅2.33%;7月初又进入下滑通道，价格指数为177.17，跌幅达2.46%。
只有官方监测，没有市场指导价的虫草，究竟其中的价格浮动由谁“操纵”?每年的虫草季节，在主产区都会活跃着这样一个人群—“跑山人”。这个民间自发群体，连接着挖草人和虫草市场，并无可质疑地成为每年新草的“定价人”。
“我们也不知道每年的虫草价格，只是跑山人告诉我们什么价格，如果觉得合适我就会卖。”路达告诉记者，自己并不会通过上网或者其他别的途径去了解关于虫草的市场价格，只是等到新草采挖完之后，会选择与上门收草的“跑山人”交易。如果价格不满意，自己会去县城的虫草行问问，或者干脆留到收购价格满意再卖。
既然挖草人不知道虫草价格，政府也无权制定市场指导价，那么虫草的疯狂价格从何而来?在位于那曲县的那曲地区虫草交易市场，从事了13年收草生意的次成热加告诉记者，今年新草上市后每天能收购2公斤至3公斤虫草，近十年由于市场需求旺盛，他们的收草价格就水涨船高，甚至疯狂攀升。
“新草初期，我们会根据去年的平均价格和今年的虫草产量的估算，大概定个初步价格进行收草。如果新草市场需求有变化，我们再根据变化调整收草价格。”次成热加说，由于今年新草上市后市场有所下滑，所以跑山人降低了收草价格。
那曲虫草交易市场中，“马他黑虫草行”的甘肃人马勋华告诉记者，按照通货计算，他们平均每公斤虫草会抽取4000元左右人民币费用，然后再卖去“二级虫草交易市场”。
采访中记者发现，在那曲地区虫草交易市场一共有独立商户180多家。“我们在市场收草，也会派人下去乡镇收草。”马勋华说，那曲地区虫草行在收购虫草后，会带去位于拉萨大清真寺附近的虫草交易市场进行交易，“如果价格不理想，我们就带去青海的虫草交易市场。那曲虫草很有名，在青海更能卖出好价钱。”
“二级市场”利益叠加
跟随虫草交易，本刊记者来到位于拉萨大清真寺附近的虫草交易市场，虫草利益链条中的“二级交易市场”。
7月时值穆斯林“斋月”，但丝毫没影响大清真寺虫草交易市场的繁荣。在这里，多年从事虫草经营的马吴德告诉记者，新草刚下来时自己也会去主产区的乡镇收草。“虫草没有市场指导价。往年新草采挖结束，我们都会先估计一年的产量，再根据产量评估价格，评好价格才会规模收购，所以新草上市价格下降属于正常。”
在大清真寺虫草市场记者看到，在那曲地区按照通货标准每公斤14万元到16万元不等的虫草，在这里的成交价格上涨为每公斤18.4万元左右，而1800根规格的虫草收购价已经涨到每公斤26万元。
因为一些终端销售商的虫草收购量很大，所以每年新草刚上市时，像马吴德这样的虫草中间商，除了会去主产区看看产量和了解行情外，主要还是到虫草交易市场寻找货源。
“我们会从这里买到更物美价廉的那曲虫草”。马吴德并不担心虫草价格的下跌，“这要看新老顾客的需求情况，尤其是一些大客户的需求。”
精美包装再将价格翻番
经过几级经销后，西藏虫草将以怎样的价格进入终端销售市场呢?
据了解，目前消费者购买虫草主要通过三种方式，即到西藏各地商户门市直接购买，在内地通过连锁品牌购买，以及通过网络商家购买。而无论以何种形式销售，虫草的包装看起来越“精美”，价格就会越高。
那曲地区虫草交易市场的“刘润喜草行”老板告诉记者，自己的虫草行收购的虫草会直接批发给广州的批发商，而虫草批发的价格也不再以交易市场中的“通货”形式出现，而是要通过包装，从中细分挑选出不同规格的虫草分别计价。“这样才能使虫草的利润最大化”，窦联庆告诉记者，“于是就出现了插接草”。
为了使收购的虫草能够按照不同规格卖出好价格，虫草交易市场中，收草商会通过竹签插接的方法将断草插接成成形的虫草，行内俗称“插接草”。“以每公斤1800根的虫草来说，我们批发给广州销售商每公斤要在收购价的基础上再加价4000多元。”刘润喜说。
除了分拣和包装，在虫草的终端销售市场，利润的叠加与品牌的影响力成正比。7月中旬一条来自《楚天金报》的新闻显示：武汉同仁堂销售的那曲虫草中每公斤5000根规格的普通虫草，每克售价逾300元。
而在拉萨宇拓路的那曲曲珍虫草行，本刊记者发现每克售价300多元的虫草，其规格都在每公斤1800根至2500根之间，虫草的品质无疑也更好;规格在每公斤3200根的虫草，每克售价为260元至300元之间。
谈及规格为每公斤5000根的虫草的价格时，老板西红军表示，这个规格的虫草价格一般在100元至200元人民币之间，只是武汉同仁堂销售价格的一半。
虫草的第三种终端销售模式—网络销售，成为近年来虫草购买的新方式。来自专门从事虫草销售的西藏商城的销售报价数据显示：1800根规格的那曲虫草批发价格是每公斤27万元人民币，网上销售价格是每克326元;每公斤5000根规格的那曲虫草销售价格为每克145元，与那曲虫草行的售价相当。
如此价格翻倍如黄金的虫草，真的物有所值吗?西藏农牧科学院副研究员、国家食用菌产业技术体系拉萨综合试验站站长熊卫萍说，冬虫夏草固然对人体免疫力有明显功效，但不可盲信。“其实，很多菌类都具有提高人体免疫力的功效，不一定非要追逐价格高昂的虫草。”
文/《瞭望》新闻周刊
记者 张蕊 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