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市场星报报道，11月13日上午7点多，久违的阳光照射进亳州最大的中药材交易市场——当地人称之为“大药行”的地方，7000多家中药材经营户在此聚集。
在这个全国最大的中药材集散地，数十万药商每天往来穿梭。这里，连空气中都能嗅到浓浓的中草药味道。然而，在变幻莫测的中药材行业，每公斤动辄涨跌数万元的冬虫夏草，成了牵动大家神经的杀手锏。
记者连续多日调查，通过产地药农、层层药商和终端销售商的眼睛，揭开冬虫夏草背后的整条利益链。
从采挖到终端，冬虫夏草身价“坐火箭”
采挖虫草成本在3万元左右/公斤，而不少亳州当地药商表示，亳州市场的虫草价格在6万～25万元/公斤，外地商人来此进货，转手卖到外省大城市，高的卖到70、80万也并不稀奇。
产地药农：采挖虫草成本在3万元左右/公斤
11月14日下午，在青海《西海都市报》记者王春燕的协助下，记者采访了青海省贵德县村民刘传福(化名)。据他介绍，在贵德县一带，有不少草山出产虫草，采挖虫草就成了当地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
每年4～6月，早上七点多钟，贵德县的刘传福和妻子就背着干粮和水从家出发，经过近2个小时的跋涉，到达草场寻觅虫草。采挖是个艰难而细致的过程，“如果连下几天雨后，天一放晴，虫草很容易找。虫草只有10天的寿命，如果不及时采挖，虫体就渐渐萎缩，变得很小，那就不值钱了。”刘传福说，把虫草挖回家后，用牙刷轻轻拭去泥土阴干，就可以等待药商来收购了。
刘传福说，前些年，村里100多户人家几乎全是靠挖虫草为生，加之近几年，到这里挖虫草的外地人越来越多了，经常会有上千人一起挖虫草的壮观场面，使得虫草越挖越少，尤其今年，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能挖到几十根，现在他一天能挖到10根都算是很好的。
据介绍，青海当地药商会以每年30～50万不等的价格承包山头，雇当地农民采挖。采挖5～7元/根不等，而药商从农户手中购买湿虫草，大条80元/根，小草35元/根。承包草山加上雇佣采挖工人，总体算来，采挖虫草成本在3万元左右/公斤。
产地药商：批发价2.4万～18万元/公斤不等
冬虫夏草在产地集中以后，有的直接流向各地经销商，有的流向国内较大的几处药市，如安徽亳州、河北安国。再从亳州、安国等地，冬虫夏草被批发给各地生产商或经销商。
亳州人朱宇辉，是常年驻扎青海从事虫草收购的商人，他的工作就是从青海药农手中收购，转手卖给亳州的固定药商客户。为了及时采购最优质、价格合适的虫草，他每年都要去青海3～5次。
11月14日晚上，记者辗转联系上还在青海虫草市场的他。 据他介绍，冬虫夏草生长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草山上，采挖难度非常大。每年4、5月份，他都会联系好当地药农，采挖出来变干之后，6月中旬就开始收购。
而每到下半年，他也会不时来到青海市场，一方面了解最新动态，一方面从当地药商那里收购一些优质的干虫草。
“虫草很名贵，即便是原产地的市场，每公斤价格也在好几万。我这边走的量比较大，每次都在几百公斤，价值也有1000万以上。”朱宇辉说，价值太大，为了确保安全，每次把虫草运到亳州市场之前，他都要雇几名保镖，全程押送。
他透露，目前在青海市场，虫草的批发价涨到了2.4万～18万元/公斤不等，而对应的终端零售价从6万到70万元，甚至更高。
集散地药商：11年的虫草沉浮经历
13日上午7点多，亳州大街小巷很多商铺还没有开门，可紧靠火车站的大药行里，却早已人潮涌动，来自全国各地的药商汇聚在此，赵伟峰的虫草店，就位于大药行最中心的位置。
“顾客很多是浙江、上海那边的，最远有广东的。”赵伟峰指着装有虫草的大玻璃缸向记者介绍：“我这最便宜的有6万多(每公斤)，最贵的24万，全都产自青海。”
聊天中，赵伟峰说，他家是中药材经营世家，早在40年前，父亲就开始经营中药材，而他也早早继承父业，今年只有36岁的他却有了11年的虫草经营经历。
2001年，25岁的他只身前往青海，从药农手里，以8000元/公斤的价格，买下1公斤多的冬虫夏草。“当时亳州市场价格在9000多元/公斤，可没想到短短3天，等我回到亳州，这里的价格就已经降了1000多块。”赵伟峰说，第一次的虫草买卖，让他亏了上千块。
“虫草本来价格基数就大，每公斤的价格涨跌都在几百甚至几万块。”赵伟峰说，11年的虫草经营经历，让他培养了敏锐的市场嗅觉。尽管多变的市场让他有赚有亏，但总体还是赚到了一些积蓄。如今，他已经很少专门跑到青海，而是从当地药商手里收购，这样也少了来回奔波。
赵伟峰说，风险太大，因此他经营虫草的原则是：挣钱就卖，绝不死守。
“价比黄金，那是外地药商层层加价导致的。在亳州市场，虫草的均价也才200多元/克，根本不可能超过黄金价格的。”赵伟峰说，尽管虫草的保健作用让它的价格不菲，但是高得超过黄金，就一定是市场上的混乱因素所致。
如今，赵伟峰的虫草年销量已由当年的十几公斤，上涨到近千公斤。
终端市场：每公斤七八十万不稀奇
在亳州市“大药行”第一道门外，是一家全国知名的百年老字号中药企业亳州公司的店面。
11月15日上午，在一楼大厅最深处的展示架上，摆满了各种虫草礼盒，价格从几千到上万元不等。其中一款实木礼盒包装的12g虫草，标价为1.21万元，平均每克1000多元。
“这款虫草个头大，虫体饱满，所以价格也贵些。”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即便是他们公司同一款虫草礼盒，在全国不同城市也会有不同的标价，这主要根据当地的经济水平来定价。同样的礼盒，在上海的价格会是这里的1.5～2倍。她举例说，若在江浙等地，这款1.2万的礼盒卖到2万多也算正常，折合每公斤200多万元。
记者对比发现，同样是亳州市场，统一规格的虫草差价也达到1.5～2倍。对此，她解释说，这里包含了包装盒成本、品牌的因素。
采访中，记者看到，前来大药行购买虫草的药商，很多都是来自外省。他们最多的可以一次购买几百公斤。这其中，有中药企业，也有散户药商。
不少亳州当地药商表示，亳州市场的虫草价格在6万～25万元/公斤，外地商人来此进货，转手卖到外省大城市，高的卖到70、80万也并不稀奇，如果是包装成礼盒，再放在当地繁华商圈的柜台上，身价倍增，折合每公斤150万～200万/公斤。
尽管虫草价格不断攀升，甚至已经贵到普通百姓无法企及的高度，但记者发现，市场上的虫草却依然供不应求。那么，到底是什么人在消费虫草？
“虫草一般都是用来送礼，大城市的人也不在乎这点钱，所以即使卖很贵，也依然有市场。”一位药商说。
11月17日下午，正在合肥市长江中路一家冬虫夏草咨询价格的市民唐静告诉记者，春节快到了，虫草既健康又有档次，是送礼的不错选择。
虫草专营店的销售人员说，平时来购买冬虫夏草的消费者一部分是买给病人或者自己食用以养生，但更多的是作为礼品来赠送。
“倒虫草有点像买股票，谁都说不清明天虫草的价格是涨是跌。”不少虫草药商表示，如今，冬虫夏草正陷入价格怪圈，由于缺乏监管，虫草市场的诸多乱象也令人担忧。
现象：虫草价格一路暴涨、一路暴跌
“40年前，虫草的价格一斤才600元，谁能想到现在一斤要十几万甚至上百万。”做了29年虫草生意的张文洲说起还在上涨的虫草价格，语气变得激动：“不知怎的，似乎一夜之间，人们就知道了青藏高原有这样一种冬天是虫、夏天是草的东西，有着神奇的疗效。于是，大家开始高价购买，虫草的价格也被捧上了天。”
此后的2007年，虫草市场经历了又一次暴涨，不到一年的时间，价格上涨一倍。2008年，金融危机席卷全球，虫草也跟着受到影响，当年价格骤降50%，这又让不少人突然之间血本无归。
到2009年，虫草价格又回翻了一倍。此后2年，虫草价格持续看涨，到2011年底，价格相比2009年上涨约50%。
今年5月过后，青海、西藏等地的冬虫夏草开始陆续上市。青海当地的药商告诉记者，目前冬虫夏草的价格已基本达到历史最高位，平均每克达到了200多元。
探因：“囤”与“炒”的诱惑
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涨幅？业内人士认为，产量骤减、需求量加大、进货渠道增多都是价格上涨的因素。然而采访中，大多数药商认为，囤货和炒作是价格暴涨的主因。
首先，近几年，虫草持续减产，今年的产量只有去年的一半，约为50吨。“为了确保挖到最饱满的虫草，很多人几乎都是采用破坏式采挖，这对虫草的生长和当地生态环境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影响。”身在青海的药商朱永辉说，为此，青海当地政府颁布了相关的管理办法，限采、禁采冬虫夏草，这使得虫草资源更为紧张，加剧了价格的上涨。
此外，近年来养生之风盛行，有保健作用的虫草，更是被渲染成了包治百病的“神药”。虫草以其养生又高档的优势，无疑成了送礼的不二选择，这也加大了市场对虫草的需求量。
“按照正常的渠道，冬虫夏草从第一级批发开始，要经过5、6个环节才能到终端。关键是冬虫夏草属于贵重中药材，这些环节之间彼此的信任很重要。”药商朱永辉说，也正因如此，很多经销商只向自己信任的人要货，不愿向其他经销商进货，这样进货的层级明显增多。尤其在需求比较大的情况下，为了凑足货源，层层进货渠道更长。
连续看涨的趋势吸引业外越来越多的游资加入到这个行业，短短几年，这个行业的资金量和从业人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如果没有外来资金囤积炒作，这个行业也不会上涨这么快！”药商许广才透露，从2007年国内房地产经济出现波动后，有很大一部分资金流入到中药材市场，通过不断的囤货和炒作，使其价格一升再升，甚至创下了历史最高价。2011年，就有一家广东企业拿了几千万元囤积大量虫草，使得市场价格继续飙升。
他表示，冬虫夏草的投资价值也得到空前重视。不少资金充裕的人会买上三五十万元的虫草用于投资。于是，冬虫夏草俨然成为商家的“摇钱树”和投机者的工具。
“现在我国对药品价格的策略，都只是等问题很严重了，才会出台政策加以抑制，但却缺乏一些常态性的监管政策，这就让一些专注于炒作牟利的不法商人钻了空子。”许广才认为，我国对虫草价格的监管缺失，也成了价格肆无忌惮上涨的又一因素。
担忧：标准缺失，真假难辨
“世界上共有600多种虫草，但只有一种叫冬虫夏草，它只产在青藏高原。”多年从事冬虫夏草经营和研究的周晓华介绍，如今有商家会拿廉价的蛹虫草等来冒充冬虫夏草，还有把淀粉等物质，制成冬虫夏草的形状来冒充。
“往虫草中兑泥沙已经是最初级的，现在发展成在虫体内插竹签钢丝来增加重量，甚至向虫草中注入重金属粉末。”
此外，原本价值万元的虫草，回收贩子以三四千元的价格就可回收，之后再投入市场销售，这也成了虫草市场混乱的一大因素。
然而，对于如此混乱的虫草市场，目前国内还没有统一严格的质量标准，一般人判断虫草真假只能凭经验。虽然今年8月，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发布通知，要求实施冬虫夏草用于保健食品试点工作方案，但依然无法对虫草销售进行监管和规范。（曾梅 任杰）
